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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路症,是一种病。之所以叫做“症”而不是“病”,按医学上的命名规则当某些疾病找不出它的病因时,就以它表现出来的症状命名。如肠道易激综合症,就是一种不明原因的腹胀腹疼,有屁放不出。怒路症则是人在驾驶汽车行使于路上时,会不明原因的发怒。行人过马路急匆匆就骂人家找死,慢腾腾则骂人家等死。他人驾驶技术不如自己则伸出头教训人家会不会开车,他人驾驶技术高超就冲着人家屁股骂赶着去投胎。说“怒路症”是病,是因为这种症状平时并不发作,只在路上发作。此病似乎与个人修养无关,扭扭捏捏、温文尔雅的人一开车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变得易怒而没有教养。病得厉害的就会以车撞车或者下车打女人。

刚看到一篇文章,说怒路症不是一种病,要是也不是人得了病,而是整个社会或者说我们的法律制度得了病。作者还搬出了老祖宗荀子说理,证明怒路症是因为资源稀缺情况下分配不均导致的乱象。他讲荀子曾曰“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争则乱,乱则穷。”简单说就是,街道就这么一条,车与行人那么多,大家都想赶时间,当然得争。既然争就要怒,不怒算哪门子争。因此怒路症不是一种病,而是社会资源匮乏,路不够宽,加之法律不能有效的定分止争,才有了开车人的易怒。这个说法看似有理,实则经不起推敲。大家去网上找一下这个五一长假泰山上游客摩肩接踵的照片,按照资源稀缺的理论,泰山上的游客应该打成一锅粥。可见资源稀缺和执法不严不应该是怒路症的理由。

我同意作者的结论,怒路症不是一种病。怒路症是夜幕降临时丛林规则在人类社会的上演。怒路症的两大核心要素是权力的取得和人格的消失。怒路症本质上是权力在人格丧失条件下的释放。驾驶者的权力欲望,在被正常社会中伦理道德、法律等行为规则长期压迫之下,通过怒路行为释放出来,并借此获得快感甚至是幸福的感觉。这一点从怒路者骂完人后,脸上荡漾的王者之气可以看出。即便是天生缺乏霸气者,你也可以看到他有如长期便秘用过开塞露后的舒畅表情。就像钢铁盔甲赋予托尼和俄巴迪亚为所欲为的能力一样,由钢铁和引擎组成的汽车可以将一个懦弱之徒或者谦谦君子变成钢铁侠。因此我们常见的怒路症是开车的冲着路人大声叫骂,开豪车冲着开普通车的拳打脚踢。

光有汽车赋予的权力不足以导致怒路症的发作。日常生活中,我们也会经常遭到权力拥有者上司或者老板的大声呵斥,甚至拳脚相加,但其发作频率和易感人群远不如怒路症。易怒老板多半是真有病,比如更年期综合症或者羊角风什么的,没病而易怒的上司或老板就是个人教养问题。这些病因都与怒路症无关。怒路症患者之所以敢怒,除了钢铁和引擎赋予他权力之外,还有一个条件必不可少。那就是人格的丧失。怒路者将自己的身体隐藏于汽车之中,且所有的玻璃都是单向透明,他可以从里面看见人,而人不见他,你所见者只是一大坨铁皮和黑黢黢的玻璃,你无法通过这一坨东西识别患者的人格。当你被一道急刹车声吓得颤栗未停之时,面对一句“你MD,找死啊”你是无法组织语言还击的。等你有能力还击,那一坨东西早已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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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时敏

朱时敏

73篇文章 244天前更新

法学博士,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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